正月初三的清晨,大理寺的案牍库内烛火通明。许延年伏案疾书,将连日来收集的张府罪证一一整理成册。墨迹未干的卷宗堆了半尺高,每一页都记录着张长治及其母高氏的累累罪行。

"大人,周旺的口供拿到了。"许义匆匆进来,递上一份画押的文书,"他承认贞观五年腊月二十六那夜,亲眼看见刘嬷嬷将一个还有气息的女婴丢弃在乱葬岗。"

许延年接过文书,指尖微微发颤。他深吸一口气,将文书放入证物匣中:"备马,我要进宫面圣。"

太极宫内,李世民正在批阅奏章。听闻许延年求见,他微微皱眉:"这么早?宣。"

许延年手捧证物匣,行至御前跪拜:"臣有要事禀报。"

李世民示意内侍退下,只留两名心腹侍卫在侧:"讲。"

许延年将张府的罪证一一呈上——强占民田、收受贿赂、纵奴行凶,最令人发指的是那些被活活扼杀的女婴。当读到"贞观五年腊月二十六,吏部主事张府弃女婴于乱葬岗"时,李世民猛地拍案而起。

"混账!"天子震怒,声如雷霆,"朕登基以来,屡次下诏严禁弃婴溺女,这张长治竟敢..."

"陛下息怒。"许延年俯首,"臣已查实,张府共弃杀女婴九人,最近一次是去年腊月。"

李世民面色铁青,在殿内来回踱步。窗外飘起细雪,落在琉璃瓦上,无声无息。

"查!"皇帝停步,"若证据确凿,按《唐律》严惩不贷!凡涉案者,一个都不许放过!"

"臣遵旨。"许延年深深叩首。

离开皇宫时,雪下得更大了。许延年没有直接回大理寺,而是策马去了安仁坊。小院里,陆昭阳正在药房配药,见他冒雪而来,连忙迎出来。

"怎么不打伞?"她取来干布为他擦拭肩上的雪水。

许延年握住她的手,声音低沉:"陛下下旨严查张府。"

陆昭阳的手微微一颤,随即恢复平静:"进屋说吧。"

药房里弥漫着草药的清香,炭盆烧得正旺。许延年将宫中之事详细告知,却略过了周旺关于贞观五年那个女婴的供词。陆昭阳安静地听着,手中捣药的动作始终未停。

"你还好吗?"许延年轻声问。

药杵与石臼相撞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陆昭阳低着头,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她轻声开口:"小时候,我一直以为家里人扔掉我,或许是因为太穷养不起..."

她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如针,刺得许延年心头一痛。他上前一步,想将她拥入怀中,却最终只是握住了她冰凉的手。

"师父说捡到我那日,也是这样的雪天。"陆昭阳继续道,目光落在窗外纷飞的雪花上,"他说我裹着襁褓,被丢在一具骸骨旁,浑身青紫,几乎没了气息..."

许延年的手紧了紧,喉结滚动了几下,却说不出话来。

"我总想着,或许我爹娘是迫不得已。"陆昭阳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"现在才知道,原来仅仅因为我是个女子..."

一滴泪砸在药臼里,瞬间被药材吸收,不留痕迹。许延年再也忍不住,一把将她拉入怀中。陆昭阳的脸埋在他胸前,肩膀微微颤抖,却始终没有哭出声来。

"不是你的错。"许延年声音沙哑,"是他们不配为人父母。"

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将整个长安城染成素白。药房里静得能听见炭火偶尔的噼啪声。良久,陆昭阳轻轻推开许延年,擦了擦眼角。

"我没事。"她勉强笑了笑,"只是...想到那些孩子..."

她抬头看向窗外,"她们还没来得及看看这盛世..."

许延年轻声道,"等雪停了,我再带你去看看她们。"

陆昭阳点点头,转身继续捣药。药杵与石臼的撞击声在寂静的药房里格外清晰,仿佛在诉说那些无法言明的悲伤。

午时,杜安备好了饭菜,两人却都没什么胃口。简单的几口后,许延年回大理寺继续处理案子。临走时,他替陆昭阳拢了拢衣襟:"晚上我来陪你。"

陆昭阳摇头:"你去忙吧,我没事。"

许延年点点头轻轻捏了捏她的肩,转身走入风雪中。

大理寺内,周寺正已经将张长治收押。见到许延年,他快步迎上来:"大人,张长治拒不认罪,还在口出狂言,说要上奏弹劾您诬陷朝廷命官。"

许延年冷笑:"让他弹。"他取出皇帝的手谕,"陛下口谕,此案从严从速办理。"

接下来的几日,许延年几乎住在了大理寺。张府的案子牵连甚广,需要审问的证人就有数十人之多。每夜回到太傅府,他都累得倒头就睡,却总不忘让许义去安仁坊看看陆昭阳的情况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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