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御史的紫袍刚消失在仪门外的石狮旁,许延年便用银匙挑起香炉里的残灰。青烟缭绕中,他玄色袍角的云雷纹泛起冷光,惊得檐下麻雀振翅掠过琉璃瓦,撞碎了一地晨晖。

"大人。"录事参军捧着漆盒趋步上前,"永兴坊药童的口供在此。"

许延年未接案卷,指尖在青玉笔山上轻叩:"王姨娘房中的莪术粉,验出几成益母草?"

"三成七分。"刑曹主事展开麻纸记录,"与仁安堂的存货完全吻合。"

穿深绿圆领袍的年轻书办突然开口:"下官愚见,此案分明是后宅争宠..."

许延年抬手截断话头,银护腕磕在案几发出清响:"郑书办上月休沐日去了平康坊几次?"他翻开案卷某页,"令尊在洛阳置办的宅子,用的可是王有德介绍的牙人?"

满堂死寂中,更漏滴水声格外清晰。许延年起身时,蹀躞带悬着的墨玉司南佩扫过青砖:"仁安堂三年前开始掺卖益母草,恰逢王有德调任洛阳仓曹。"他推开西窗,春风卷着槐花扑进来,"你们闻到了吗?"

众人面面相觑,录事参军抽了抽鼻子:"槐花香?"

"是焦味。"许延年用银刀挑开漆盒封蜡,"永兴坊走水的绸缎庄,库房存着三十匹印蝎尾纹的蜀锦。"他抖开半幅焦布,"这纹样与崔夫人枕下的安神香囊如出一辙。"

刑曹主事突然拍案:"下官这就去查封绸缎庄!"

"慢着。"许延年刀尖抵住布匹边缘,"这焦痕边缘呈锯齿状,显是有人先泼了桐油。"他转向书办,"郑大人可知,桐油与益母草混燃会析出青烟?"

年轻书办额角渗出冷汗:"下官...下官不通药理..."

"三日前西市当铺的桐油失窃案,典当人左腕有烫疤。"许延年将焦布掷在案上,"恰与郑大人前日抓药时露出的伤痕位置相同。"

青铜獬豸像被阳光照亮,惊得书办瘫坐在地。许延年解下墨玉司南佩轻拭:"让吴府尹派人盯着东市水井,今夜子时会有辆驴车运空桶出城。"

胥吏捧着茶汤进来时,许延年正用银针试毒。他将茶盏倾倒在盆栽里:"告诉膳房,茉莉香片混了三分甘遂,饮久伤胃。"

日影西斜时,许延年站在廊下逗弄麻雀。他玄色袍袖被风鼓起如鹰翼,身后传来怯生生的童音:"少卿大人,药童说...说王姨娘指甲缝里有青黛色..."

许延年未转身,指尖麻雀扑棱棱飞向天际:"青黛遇硫磺会变绛紫,让仵作验她右手中指。"他抛给那小吏半块杏花酥,"藏在袖中的点心,下次记得捂热些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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