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起眼,直视对方,神色淡然,却透出一种不容抗拒的笃定。
“这世道乱得很,九黎族、青丘,还有岭南剑仙那边……这些年你们在暗处杀来杀去,谁也不肯先停手。但我不是来劝和的,我是来做决定的。我的做法,是把问题的根铲了,不再让你们有机会互相下手。”
他说得不急不缓,却句句落地有声,像一张未明却渐现轮廓的棋局。
“你应该也从青丘那边,打听到点什么了。”他缓缓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窗外冬日的阳光透过冰霜时的晕光,“我若不下场做点什么,怕不是三选一,而是你们三个势力,全都要从这天下除名。”
这句话说得极轻,却如寒流灌骨,令族长的后背隐隐泛起凉意。
叶语闲看着九黎族长那还未彻底放松下来的神色,语气微缓了几分,重新坐回椅中,仿佛刚才那番话不过是闲谈。
“这事儿不急,我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。”他说道,右手轻轻在桌面上敲了几下,声音不轻不重,像是在标记什么节点,“人家请客嘛,定在了一年后的腊八,也就是我们还有十个月的时间准备。你们近年来做的恶可不少,人家叫赏善罚恶,先赏善再罚恶。你们怎么也会在青丘后面。”
九黎族长沉默点头,脸色并不好看。他自然听出了叶语闲这番话并不是征询意见,而是提前“通气”罢了。
“下午,我会走一趟青丘。你有没有兴趣?”
“青丘?”九黎族长一愣。
“没错。”叶语闲淡淡道,“若我是使者,开出第一张请帖的,不是你,也不是岭南的剑宗,而是青丘。”
“为何?”
“因为青丘的强,是强在控心控神。她们虽历代隐居,但最近动静也不小。”他说着,眼神里有一丝讽刺与赞赏并存的意味,“但本质上,她们的底子单薄,战力分散,资源少,盟友也少。”
族长问:“这和顺序有什么关系?”
“你有没有想过,他们的作风是‘接受请帖令牌还则罢了,如果不接受就会被灭族’。那么假如大家都集中反抗的话,你觉得你是先把弱小的灭掉再打高手,还是你去直接挑战人家高手,弱小的跟在后面帮忙。”
说完这句话,他站起身,抖了抖袖口,朝门口走去:“行了,你也回吧,本来想让你也一去去,不过我想起来你第一次和我见的时候,那个阵法……恐怕你这人的贪生怕死,多出来一会,周围那几个探子,楼下那几个护卫就要担心一分。”
门外晨光透入屋内,叶语闲背着光,整个人像被映在一层薄雾中。他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,不咄咄逼人,却句句压顶。
这番话一出口,九黎族长的脸色更沉了几分。他并非真不明白叶语闲的意思,只是被这话点破,脸上总归挂不住。
但他终究不是等闲之辈,只是微一躬身,语气低缓:“叶老板提醒的是。在下受教。”
叶语闲没有回头,只是摆摆手,算是回应。
他走出屋子时,天色已略泛白,屋外小院里有仆人正在清扫落叶,扫帚摩擦青石地面的声音细微而清亮。叶语闲慢悠悠地沿着回廊走去,脚步虽不快,却透着一种不容追赶的节奏。
身后,九黎族长留在屋中,久久没有动作。他望着门外叶语闲远去的身影,眼神阴晴不定。片刻后,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整了整衣襟,转身离去。
这一日午后,阳光终于透出冬日的浓雾,照在金陵街道上,街边的挑担小贩与过客行人,在一片悠长水汽中渐渐浮现身影。叶语闲却早已换上一袭青衫,站在满庭芳门前,抬头望向远处南郊的方向——那里,是青丘的驻地。
“青丘么……”他轻声呢喃,嘴角浮起一抹莫名的笑意,“这次的‘先请帖’,怕是得先找你们谈谈了。”
午后的阳光透过薄雾,洒在金陵郊外那片被人称作“星野湖”的水面上。湖光如镜,澄澈倒影着半空中流动的白云。湖边水草斜生,风吹过时水面泛起点点波纹,一群凤蝶正掠水而飞,翅影翻舞。除此之外,还有一群模样可爱的月桂子宝宝沿着岸边蹦跳玩耍,宛若灵动的小精灵。
叶语闲只是略一侧目,未驻足欣赏。他今日来此,并非为了湖光山色。顺着湖畔小路一路前行,很快便抵达青丘的聚集地——曲锦集。
曲锦集名为集,实则更像个自成体系的小村落。青丘族人世代隐居,平日与外界来往不多,唯有这一处作为对外联络之所。市中摊位零散而清雅,售卖的多为草药、灵材、手工饰物以及一些带有微弱灵力的香囊与布符,空气中也始终弥漫着淡淡的木香与药香,氛围静谧,仿佛与外界的喧嚣隔着一层无形的水幕。
叶语闲脚步未停,他并不准备多作流连。绕过集市中部的榆树广场,他熟门熟路地沿着小径穿过几间木屋,终于在一处白帘轻垂的营帐前停下脚步。
帘后传来细微动静,接着白狐走了出来。她今日穿着一袭淡紫色软纱长裙,头发随意挽起,一双眼睛如晨露初开,见到叶语闲,神色略显惊讶。
“叶老板?你怎么来了?几天前,你不是还在锦官城吗?”
“我的船比较快。”叶语闲抬了抬眉,语气轻松地答道,“而且天冷,水流顺,风也顺,不趁这时候回来,还等什么时候?”
白狐勾起嘴角,神情却仍带着些许狐疑。叶语闲却没有给她再问的机会,自顾自走进营帐,坐在了木几旁的软榻上。
“说正事吧,”他开口,语调微沉,“你寄来的信我收到了,也大致能猜出你们最近的忧虑。”
白狐闻言神色微顿,轻轻点了点头,收起了原本的惊讶与寒暄,坐到他对面,眼神认真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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