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7年11月3日,深圳的清晨带着海风特有的咸湿。
卓西度的黑色奔驰W126缓缓驶过深南大道,车轮碾过昨夜暴雨留下的水洼,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。车内,韦国强正翻着一叠文件,眉头紧锁。
"老卓,你看这个。"韦国强抽出一份传真,"香港食环署发来的预警,说近期可能突击检查中央厨房的酸水储存条件。"
卓西度单手扶着方向盘,另一只手接过文件扫了一眼:"又是张晓芸搞的鬼?"
"不好说。"韦国强压低声音,"但昨天我收到风,轻工部确实派了个工作组南下,专门调研"传统食品工艺现代化"问题。"
车窗外,深圳的建设如火如荼。脚手架上的工人们正在安装一块巨大的广告牌,上面是深桂香最新推出的"八桂米粉"宣传画。卓西度眯起眼,看着画上那碗冒着热气的米粉——三年前,他就是靠这一碗六毛钱的米粉起家,如今却要面对轻工部、工商局、香港食环署的三方围剿。
深圳市工商局的灰色大楼前,几个穿制服的办事员正忙着往墙上贴新标语:"深化改革,搞活经济"。卓西度下车时,传达室的老王立刻迎上来:"卓董事长,梁局长在302等您。"
楼梯间的白墙上还残留着"打击投机倒把"的旧标语痕迹。走到二楼拐角,一个穿工商制服的年轻科员突然拦住去路:"梁局正在接待轻工部的领导..."
话音未落,会议室的门开了。梁局长洪亮的声音传出来:"...所以说,对待民营企业要像养珍珠,水太清不长肉,太浑又容易死!"
会议室里烟雾缭绕。卓西度一眼就看见了张晓芸——她今天换了件藏青色的确良干部装,正低头记录着什么。茶几上的烟灰缸里,三个"大前门"烟蒂排成整齐的三角形,旁边是一份摊开的《传统食品工艺保护条例(草案)》。
"来得正好!"梁局长拍着沙发扶手站起来,小指留着的长指甲在阳光下泛着黄,"卓常委给我们讲讲,你们深桂香怎么把柳州酸笋卖到香港去的?"
张晓芸合上笔记本,钢笔帽发出清脆的"咔嗒"声:"根据我们的调研,深桂香的酸水配方可能存在知识产权争议..."
"配方是商业机密。"卓西度从公文包取出一叠文件,"这是香港食环署的检验报告,我们的酸笋各项指标比内地标准严格十倍。"
梁局长接过文件时,卓西度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的是一块老式上海表——这种干部标配的手表,表带往往被汗水浸得发黑。而现在,它正压在一份全英文的港府文件上,有种荒诞的时代错位感。
"问题就在这里。"梁局长用长指甲敲着报告上的数字,"你们用香港标准卡内地农户,桂西县的告状信都递到省里了。"
张晓芸轻声补充:"我父亲...部里最近在讨论《传统食品工艺保护条例》,黄炳婫老师傅的酸水技艺可能被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。"
会议室突然安静。窗外的洒水车正播放着《在希望的田野上》,欢快的旋律与室内凝重的气氛形成诡异反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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